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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叙事医学征文展播-生命之光

时间:2021-09-14 15:45 来源:福建省 作者: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2020级专硕研究生 傅培铃 指导老师:陈林莺 通讯员:黄丽然

编者按:病理医师每天要面对成百上千的组织标本,这些标本的背后,可能是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悲欢离合的故事。这篇叙事医学病历讲述了一位病理科的住院医师在平凡的工作中,如何突破层层面纱解开组织标本背后的答案,也包含了作者对健康、生命和医学的思考和感悟。请接下来仔细品读这一篇叙事医学作品。

 

生命之光

作者:病理学专业基地,2020级专硕研究生  傅培铃  

指导老师:陈林莺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组织标本送入病理科,再经过固定、取材、脱水、包埋、制片,一个个步骤,最后由病理医师谨慎做出诊断,才能诞生一张张病理报告。都说“病理是诊断的金标准”,每一份报告都得到临床医师的重视,因为关乎每一位患者的健康和生命。

病理科作为一个相对独立但又与医院各个科室联系十分紧密的一个科室,我在此学习工作的大半时间并没有机会接触到患者或者家属。工作的起始是面对一份份来自手术室或者诊室的人体组织标本,包括从几毫米的穿刺标本到完整的某个器官手术大标本。作为一个刚接触病理工作的新人,一开始是紧张又好奇的。因为疫情的缘故,在大学临床实习生活中我缺失了宝贵的外科实习时光,对于手术室的一切似乎不够熟悉,现在仿佛是跳过了许多步骤,像打游戏时没有过五关斩六将,直接就到了残血的游戏boss面前。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做出最后一击,解开蒙面纱,显示出敌人的真正面目——这一切似乎紧张又刺激,前面的繁琐的问诊治疗等临床工作可以交给前方的临床医师,而我只要面对这些组织,学习做出我的病理诊断,交付临床同事及患者家属一份疾病的答案。

不久之后,尽管面对一些较为疑难的病例还是会感到焦头烂额,但大多简单的工作我已经学会处理。渐渐习惯这种工作之后,心态逐渐放松。当人体的一部分组织放在面前,很多时候会忽略掉这背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有一天一份穿刺标本警示了我,提醒我应对疾病与生命保有敬畏之心。

那是在去年的九月份,炎暑未消,金秋未至,一份穿刺组织标本送到了病理科。它来自一个十个多月小男孩。标本袋上标明是来自右上颌骨的肿物,里面装着两毫米直径的小组织。第二天技术组的老师便将它制作成了一张H&E染色切片,显微镜下是弥漫的小圆形肿瘤细胞,分化程度很低,了解完患儿的病史后,我的内心有些许沉重。

一个多月的时间能发生些什么?一颗种子可以长成一株茁壮的小苗,一个十个月的孩子可以学会很好的爬行……而对于面前这个孩子,却是父母带着他辗转各地求医。

一开始,年轻的父母以为孩子只是不小心磕碰到了,脑门上鼓起一个花生米大小的小包,过了五六天这个小肿包没有消,反而是长大了点,这让父母感到了焦虑。于是他们到了县医院,做了CT检查,提示右眼眶外侧壁占位性病变,医生让他们赶紧带着孩子往上级医院去看看。这样的结果是这对年轻的父母没有预想到的。没多久, “花生”长大成了“葡萄”,更糟糕的是,孩子开始发烧了,运用了几种抗生素可是孩子依旧没能退烧。肿物越长越大,所带来的疼痛也使得他不停哭闹,一些影像检查例如MRI无法配合。愁云笼罩着这个家庭,但是父母还是积极寻求帮助,努力找出孩子患了什么疾病和治疗的道路。

就诊我院后,立即引起临床医生的重视。于是在全麻下,做活检手术,取了一块小组织,等待病理诊断结果。

依据形态学,可以初步确定这是一个小蓝圆细胞恶性肿瘤,进一步完善了几项免疫组织化学染色试验后,我的老师考虑为BCOR基因相关性肉瘤。这是一种与BCOR基因重排相关的发生于骨与软组织的高度恶性肿瘤,十分罕见。

“救救我的孩子吧,”年轻的母亲哭求道:“他还那么小,才刚学会叫爸爸妈妈……”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直接接触到患者及家属的时候,却是我行医生涯上一个深刻无法抹去的记忆。

她消瘦的手紧抓着我的老师的白大褂,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双腿似乎支持不住这个妈妈的悲痛。老师连忙将她扶起,低声安慰。

BCOR基因相关肉瘤恶性程度很高,儿科、骨科、神经外科、眼科等多个临床科室的主任们都十分关心孩子的病情,提出种种方案又一个个艰难的否决,用尽全力来控制病情缓解疼痛。然而,在十月份初的时候,肿物依旧在长大,甚至,CT提示:右肝肾间隙出现异常软组织影,纵隔、腹膜后多发淋巴结肿大,这都是肿瘤转移的信号!

直到后来,我所能知道的只有病历纸上的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患儿肿瘤全身多处转移,告知患者家属病情。家属要求出院,予办理出院。”

我不敢思考背后的深意,更不敢想象父母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抱着孩子离开这个城市。

生老病死乃是常态,这是一个身为医学生的我早已经明白的道理。学习中,我曾参与接生过婴儿,见证新生命降临所带来的喜悦;也见过无数疾病缠身的患者,亲手送走过病人;作为一个普通人,也曾在灵堂中哀悼逝世的长辈。“有一天我们诞生,有一天我们死去,同样的一天,同样的一秒钟。”塞缪尔·贝克特如是说。

“他们让新的生命诞生在坟墓上,光明只闪现了一刹那,跟着又是黑夜。”

我总固执的认为,每一个生命来到这繁华的世间,该触摸过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沐浴过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阅览过史前文明留下的足迹,体会过宇宙无限的浩大。但是有时候,就只有三个字——“来不及”。我似乎对自己两三岁之前的生活毫无记忆,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学着摸爬打滚,牙牙学语的时光是来自母亲偶尔对过去的怀念时的描述或者几张灰黄照片。但是肿瘤所带来的痛苦、陌生的病房、庞大的仪器,如果婴儿有记忆,那这是那个孩子所经历的。无论如何这些却是深深刻在家人们的记忆里。“设身处地”四个字做起来并不容易。我无法想象家属们在病房外的焦虑心情以及午夜梦回的悲痛。

我开始对自己所谓过关打游戏的想法感到羞愧,行医是需要不断突破一个一个的难关,治疗一个个的病人,这背后还关系着一个个家庭。痛苦是真实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诊断、每一项治疗都必须慎之又慎。每一个生命,每一个沉重而又轻飘飘的灵魂都应该被认真对待并且心怀敬畏。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这是爱德华·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更是他一生的职业总结。“医学关注的是在病痛中挣扎、最需要精神关怀和诊疗的人”,疾病的完全治愈是有时,而倾听患者灵魂的述求,给予他们灵魂上的安慰,是我们整个行医生涯的必修课。

医学是一门具有局限性的科学,但是人类是一个伟大的种族。我们或许阻挡不了死神的镰刀,但是不懈奋斗之下,人类不断的突破极限,不断创造医学奇迹。

2020年的年初,寒冬之下疫情的袭来使得很多人措手不及。一种陌生的传染病,一个陌生的病毒,宛如黑云笼罩每个人的心头。一切都需要我们快速及时的做出决策,攻克难关。隔离、封城、建立方舱医院、疫苗的研制,一步一步,令行禁止,令人赞叹。

然而我做为一名医学生,隔离在家,所有的一切苦难与奋斗都只是通过每天对新闻的关注所得知。但是春节团圆的时刻,在朋友圈看到了很多曾经亲自教导过我的临床老师们踏上支援湖北的征途。当看到熟悉的老师们纷纷在“请战书”上签名摁印,我的内心深深被触动而又充满担忧——这必定是一场艰苦的奋斗:确诊病例的上升、人手的不足、医疗物资的紧缺、职业暴露的风险……他们有自己的家庭,但是关键时刻义无反顾,凭借过硬的专业能力,凯旋归来。我其实很多次在内心向自己提问:当国家与患者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不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观看任何抗疫相关的纪录片,甚至在《一级响应》的预告片开头,默哀的警报声响起,就会抑制不住泪水涌出。病魔带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悲伤,但是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查医生援鄂日记》中讲到:“这世上可能确实没有超级英雄,不过是无数人都在发一分光,然后萤火汇成星河”。我开始回忆起当初选择学医的初衷,其实谈不上多么宏大的愿望,只是想尽可能的贡献出自己的价值,能给人们带来力所能及的帮助。现在想来,家国情怀早已深深的植根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基因里,铭刻入骨,融化进血,关键时刻,才有“万余白衣,共赴国难”的壮举。所以,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学习,关键的时候我才能站出来,有底气有能力的站出来。因为我明白,我需要时刻准备擦亮我的剑、备好我的甲,并且我将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千千万万的同胞共同战斗!

工人又从手术室送来了一车标本,一天的工作又将开始。当今疫情还没有被完全的消灭,病魔依旧时时刻刻与人类同在。时光之轮永恒不断的在转动,每一刻都有新生与离去。病理诊断的不是一个个没有灵魂的组织,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来自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教育背景、不同的悲欢离合。那个孩子让我明白了医者不仅仅是诊断治疗生理上的疾病,更多的是给予安慰与支持。在如今全球疫情依旧严峻的大背景中,更需要我们团结一心,守望相助,身为年轻的一代,我们应该迈着清晰而坚定的步伐勇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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